手里这件夏衣已经快做好了,曼娘把睐姐儿抱到膝上,接过她手里的纸看起来,小孩子初学写字,未免笔划都是歪歪斜斜的,只能勉强说这是字。曼娘笑着道:“你初学写字,描红就好,哪能学娘写?”睐姐儿的头摇的拨浪鼓一样的:“不要,娘会的,女儿也要会。”
曼娘点女儿脑门一下:“我多大,你才多大?乖乖地描红,别想一口吃成个胖子。”睐姐儿还想撒娇,谨哥儿已经摇摇晃晃地走过来,口水都挂在嘴边来不及擦:“胖子、胖子。”
睐姐儿鼓起腮帮子从曼娘怀里跳下来,站在弟弟面前用手点着他的胖脸蛋:“要叫姐姐,叫姐姐。来,跟着我叫,姐姐。”谨哥儿的眼眨了眨,绕过姐姐扑到娘怀里:“娘,姐姐欺负。”
睐姐儿的腮帮子鼓的更厉害,抱住曼娘的另一个胳膊:“娘,我才没欺负他,他乱告状。”曼娘拿出帕子把谨哥儿嘴边的口水擦掉,捏一下女儿的小鼻子:“你们两个,一个比一个难缠。”睐姐儿还是抱着曼娘的胳膊不肯放:“我才不难缠呢,娘,我会护住弟弟。”
曼娘强忍住笑:“然后你就欺负弟弟?”睐姐儿啊地叫了声,继续撒娇不依。陈铭远已经走进来:“睐姐儿,你又欺负你弟弟了?你瞧,你弟弟又和你娘告状。”又来一个,睐姐儿飞扑到陈铭远怀里:“爹爹,我才没有。”
陈铭远脸上分明是不信,但还是把睐姐儿抱起:“你们两啊,别缠着你们娘了,爹带你们出走走,让你娘给我收拾行装。”
曼娘奇怪地问:“你要出?”陈铭远点头:“要龙溪一趟,前些天不是抓了几个盗贼,府上下了公文,说这几个盗贼只怕牵涉了府城的一桩案子,要押送上府。”这本该是典史的事,本县典史员缺,陈铭远是县丞,送也是平常事。可曼娘今日不知怎的,听了这话心就开始突突跳起来,站在那不动。
陈铭远左手牵一个,右手抱一个准备带孩子们出,见曼娘站在那不动反而奇怪: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曼娘不肯说出自己的担心,只是摇头道:“没事,不过县城里就那么几个衙役,我听说这几个人极凶恶,擒拿那日,还伤了人命?”
妻子就是胆小,陈铭远把怀里的谨哥儿放下,让睐姐儿带他出玩才搭着妻子的肩:“你想什么呢?沈老爷也晓得这兴徒凶悍,况且龙溪这一路又山高林密,特地从巡司找了十个精干的兵来,又叮嘱我们早睡晚起,晚到府城几天没有关系,就怕路上出事。”
十个兵丁再加县衙的六个衙役,连陈铭远共十七人押送那四个凶徒,算是万无一失。但曼娘还是不大放心,陈铭远见妻子还是不动搂住她的肩道:“你放心,我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,要遇到形势不好,我就先逃好了。不过这样会丢官,到时没有了进项,只有娘子你养我了。”
这是公务,曼娘知道阻止不了,转身收拾东西:“我省得,你带孩子们玩吧。”陈铭远还是不肯走:“沈老爷才更怕出事呢,眼看就要考评了,他若能得个优,也能动一动,若不能,别说动一动,就此致仕都有可能。”
三年一度的大查又要开始,似沈知县这样没多少根基的官员,也只有盼着查考时得优,然后借此升一升。沈知县在揭阳查考时已经得了优,这回再得优,就有望升迁而不是依旧在知县任上。这时候当然是怕极了出事,不然也不会巡司选十个兵丁押送了。
这么多人,府城的路也只有几日,曼娘点头:“我知道轻重,只是想着你辛苦。”陈铭远又是一笑:“你没觉得我比初来时健壮多了?”曼娘瞅丈夫一眼,也就收拾东西。
陈铭远次日押送人府城,转眼已了四五日。虽才四月天,可这地气热,曼娘心里又记挂着陈铭远,夜里又热,越发不好睡。这夜好容易朦胧闭眼,就听到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,曼娘翻了个声,把睐姐儿的被子盖好,见床前多出个人影。
曼娘原还当自己是睡着了迷糊,可再一细想不对,坐起身来,一柄雪亮的刀已横了过来:“不许出声。”此时最要紧的是孩子,曼娘到嘴边的惊呼生生咽下,伸手摸一摸,还好,孩子们都还睡的沉。
作者有话要说:我这不是虐不是虐不是虐,重复一千遍,顶锅盖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