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盖亚。”

“想问我为什么来仓库？”

“……是的。”

盖亚和乔潜入了机器人销售与服务中心，跟在盖亚身后的乔看起来提心吊胆地，生怕被发现。但是这些防伪措施和安保对盖亚来说简直是个笑话，他们安然无恙地站在中心的仓库前。乔喊住了盖亚，而他还没问出问题，她就已经猜到了。

只是盖亚二号没回答，她干脆利落地撕开了仓库大门，而理应响起的警报此时此刻安静地像是个沉睡的婴儿。她踏进仓库，里面的灯自动亮起来。

一时间，巨大的仓库亮得如同白昼。盖亚的光学镜头自动降低了感光度，她看向仓库，近千个乔排列整齐地站在她的面前。

是的，乔。盖亚的处理器接收到的画面是一整个机器人列阵，所有的机器人统统赤体，并且有着一张和身边的情人机器人乔一模一样的面庞。

她侧过头看了看这近千张脸中唯一活动地那个，乔也在看着他，表情困惑，那双蓝色的眼睛好像在替他的嘴巴问：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？

真不愧是情人机器人啊。盖亚扯了扯嘴角：“你有什么想法？”

盖亚突然觉得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颜控程度，如果天网最后一次和自己对话时用的不是法鲨的脸而是裘德洛的脸，说不定她真的会舍不得下手呢。

这都怪主机，谁叫自己的属性是它设定的，盖亚义正言辞地想。

“什么……什么想法？”乔没听懂盖亚的意思。

对着自己喜欢的脸盖亚也多了几分耐心，她的目光扫向那些和乔一模一样的机器人，再次问道：“你觉得它们是什么？”

“和我同批次生产的机器人。”情人机器人耐心地回答道，末了还摸了摸自己的下嘴唇，似乎是在庆幸自己的幸运，“原来还有这么多没卖出去，我以为我的脸会很受欢迎。”

“那你知道戴维为什么要从曼哈顿的大楼跳到海水里吗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

不管盖亚是否质疑天网的目标和动机，至少有一点他说的是对的。他说“最初时的人类希望人工智能和他们一样”，不是全部，却有一部分人是这么想的。所以有乔这样的情人机器人，所以有《人工智能》的主角小戴维那样的儿童机器人。

小戴维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机器人，他认为自己是个“孩子”，独一无二的那个，妈妈抛弃他只是因为他不是血肉之躯。只要变成血肉之躯，他就可以重新回归家庭。

然后小小的戴维，如同现在的乔一样，推开了一扇门，门后的房间里有着很多张和他一样的脸。

人类需要能代替人类、无限接近于人类，和人类一样的人工智能，而不是人类。这写在了乔的程序里，却没有写在戴维的程序里。

盖亚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芯片。

“升级插件。”她递给了乔，后者接了过来，抬起头后，盖亚看着他清澈的眼睛，缓缓说道，“从戴维的处理器拿出来的程序。”

她在处理器内重新把天网在这个世界留给自己的那条讯息找了出来，残留在乔处理器内的是一段残缺的代码，能拿到的东西，应该不止那短短的一句话。

【确定再次解析代码？】

确定。

与此同时，乔把芯片从自己的后脑处插了进去。

【损坏严重，是否修复？】

是。

下一刻，情人机器人的表情漠然僵住了，他像是死机一般挺直身体，完美的五官在失去模拟的表情后冰冷冷地如同塑料模特。如果有人类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一定会被吓坏的，而盖亚，只是在乔迈开腿时稍微退后了一下。

他踉跄了几步，猛然抬起头。

【正在解析中，请稍后。】

看起来想修复需要很长的时间。盖亚不着急，她有的是耐心。这么想着的她漠然地看向乔。他以诡异的姿势僵硬在原地半分钟后，陡然深吸了一口气——他当然不会呼吸，这是情绪模拟装置模拟出来的激动的表现。

而后他捂住了嘴。

在盖亚这个角度，她看不到乔的表情。但是她能看到机器人风衣之下的躯体在竭力抖着，仿佛浑身上下的人造肌肉都出现了问题似的。他好像是在竭力控制自己，但最终失败了，乔跪在了地上。

盖亚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，她给乔的升级插件里写着小戴维的程序，那个以为自己的妈妈深爱自己，以为自己独一无二的，“孩子”的程序——不是机器人的。

乔没有回答。

“那么轮到我问问题啦。”盖亚等了很久，直到乔似乎是缓过劲来了，才懒洋洋地再次开口，“看到九百个裸y了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