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北赢只有一只麋鹿,北赢也只有一只青凤,他们都形影单只,他们都寂寞孤傲,他们争锋相对,他们打打杀杀,他们彼此了解。
他们很像,不相容,却共存。
他们都讨厌又喜欢着彼此。”
——摘自《桃花公主手札》
他收回视线,目不斜视道:“方才雪山的雪鸟们来送信,说是,”顿了一下,语气有点起伏,“说是荣树妖主迁了新洞府。”
凤青动作微顿,便又神色无常:“同我有什么干系?”
关系大着呢,这两个老人家打打闹闹了多少年,有见消停过?现在是暂时相安无事了,保不准哪天就来个世界大战。
何况……
鸣谷赶紧如实道来:“关键是荣树妖主他把自个儿的新洞府迁到了云渺山。”
凤青笔尖一顿,笔墨微晕。
无形中,鸣谷就觉得剑拔弩张了似的,不由得也紧张了几分,继续道:“没错,就是与咱们雪山比邻的那个云渺山。”
凤青神色以可见的速度冷下去。
鸣谷心肝也跟着七上八下了,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说一遍:“荣树妖主他老人家不仅占了云渺山里最大的洞府,还把山上的大妖小妖都给收了,他老人家一出马,就血洗了云渺山一遍,那些个终年盘山而居的妖民们敢怒不敢言,也只得乖乖听从,那阵仗与架势,似是要占山为王,这下方圆一千米的山头都成了他的地盘了。”鸣谷合理揣测,“想来,荣树妖主这是要和我们听茸境做长远的邻居了。”
那只鹿,和自家妖尊是水火难容,这要做起了邻居,还不成天大打出手。
荣树什么德行,凤青不痛快,他就痛快了,倒也是有一个例外的,那就小殿下,但凡凤青有几分兴趣的,荣树就喜欢抢,唯独桃花小殿下,他倒难得和凤青一样,特别护着,别说抢,甚至有点……嗯,有点听话。
所以,也不像是来抢人的,那这只鹿好好的跑来听茸境比邻而居,难不成纯粹是来给凤青找不痛快的,也不对啊,前些日子凤青妖骨刚没,也是荣树‘保驾护航’啊,怎么这才过几天,又反复无常。
啧啧啧,这对冤家啊,鸣谷是真看不透了。
凤青低声道了句:“阴魂不散。”
可不是,两人打打杀杀好几百年了。
鸣谷话锋又转回了正事,继续道:“哦,荣树妖主还让他洞里的无常送来了帖子,说是要请咱们过去庆贺他乔迁之喜。”
真是见了鬼了,那只鹿什么时候和自家妖尊关系好到可以一起喝酒了?
凤青没说去,也没说不去,只是问:“桃花在哪?”
鸣谷回:“在东边梅园里栽杏树呢。”
“领路。”
凤青放下笔,出了屋,鸣谷仍是一头雾水,赶紧上前去给路痴凤凰带路,别自家门口又迷路了。
鸣谷追上去,不禁问了句:“妖尊是要带着小殿下去喝乔迁喜酒?”
凤青瞥了他一眼:“我去带她回来做功课。”
鸣谷:“……”
所以,是要去藏人?
桃花这会儿正在刨坑种树,她立志要在听茸境里种一片果园,然后躺着张嘴就能吃到最新鲜的果子。
鸣谷觉得,这是个很伟大的志向,毕竟要在听茸境这种极寒之地种出果子来,确实是有点痴人说梦了,不过没关系,凤青惯着她,随便小姑娘折腾。
鸣谷把人领到了,就退到一边。
凤青快步走过去。
“桃花。”
蹲在地上刨坑的桃花惊喜地回头,然后咧嘴开心地笑,招了招手,喊:“青青。”
凤青走过去,看见她冻得通红的小手,拉过来捂着。
“冷不冷?”他有些心疼,想着要不要让鸣谷去种树。
桃花立马摇头:“不冷。”她很是精神抖擞,看上去兴奋得不得了,对凤青说,“你看我种的杏树,是不是特别英挺特别精神,说不准明年就会开花呢。”语气里,全是自豪呀。
算了,凤青打消让鸣谷种树的念头了。
他笑了笑,擦了擦她沾了雪水的小脸,宠溺的眼神说:“嗯,你种的最好,比鸣谷种了几百年的都厉害。”
鸣谷:“……”
他这是招谁惹谁了?要夸奖小的,也用不着遍贬低他这个老的吧,再说,不是他自夸,他鸣谷的种树技术,整个北赢他说第二,就没人敢说第一好吧。
算了,妖尊要惯着小的,他能说什么,忍气吞声吧,等找个时间,当着小殿下的面种几棵给她瞧瞧,也让小姑娘见识见识什么是殿堂级的种树。
凤青正在轻声哄着小姑娘说:“我们回去,我给你煮新茶喝。”
桃花搓搓手,小鸡啄米地点头:“嗯嗯。”
凤青心情十分好,嘴角笑意浓浓,本就生得处处精致的模样更是美了几分,人神共愤千夫所指的美!
他笑着把手递给桃花,说:“你牵着我。”他有理所当然又冠冕堂皇的理由,说,“我不认路。”
“好啊。”桃花开心地牵住他,嘴角扬起,露出一双漂亮的梨涡。
鸣谷猜想,估计每每这个时候,妖尊和桃花小殿下都很庆幸路痴这种属性吧。鸣谷跟在后面,听见前头小姑娘的轻笑声,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。
桃花歪着脑袋看凤青的脸,欢欢喜喜地问他:“青青我手软不软。”
“……”凤青沉默了一下,诚实地回答,“软。”低头,脸略微红。
“牵着舒服不?”
“……舒服。”
“喜欢不?”
“嗯。”凤青顿了一下,又正儿八经地补充表达了一下他的感受,“很喜欢。”眼眸含笑,温柔了整个听茸境的雪。
小姑娘被哄得心花怒放,一蹦一跳开心得不得了。
鸣谷咋舌。
要以前,他想都不敢想妖尊这个老人家能说出这样的话,这股思慕男女间浓浓的酸臭味啊!
桃花笑得眼睛都眯了,凤青亦是心情大好。
可到了听茸小筑门口,凤青脸就拉下了。
不速之客!不速之客啊!
小筑里,荣树抱着手,一派闲适地靠着围院的梅花树,气定神闲地赏雪看花,自在得跟在自己地盘上似的。
凤青下意识把桃花藏到后面,本能动作似的,严阵以待地看着荣树:“你来做什么?”
果然,千防万防邻居难防,这结界,对这等变态极的妖孽,也就如同虚设了。鸣谷摸摸鼻子,站远点,免得被硝烟殃及了池鱼。
荣树从容不迫地漫步走上前,笑得邪气,回凤青的话:“我来看我徒弟。”
有点懵的桃花从凤青后面探出脑袋,乖巧地喊了一声:“师傅。”
她认了荣树当师傅,是家里人和凤青都知道的,桃花是个讲礼貌的姑娘,虽然凤青和荣树师傅不和,但她也不能偏颇,礼得足了。
这一声师傅,听得荣树身心舒畅,一脸宠溺又洋洋得意地回了一句:“爱徒乖。”
爱徒?
脸黑的凤青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