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阳的光线透过房们洒进来,将皇帝的身影拉扯得老长,董贵妃望着他的面目,一时有些心神恍惚,若是他这一次出去露了马脚,那她三年来所做的一切就都付诸东流了。
所以她害怕,不敢让皇帝就这样出去,掉脑袋的大事应该谨慎更谨慎。
皇帝闻言,拍了一把胸膛,笑道:“爱妃还不放心朕吗,朕是一国之君,朕说什么,他们就得做什么。他们此番惊扰了爱妃,朕让他们离开,他们还敢不走么。”
董贵妃便苦笑着低下头,她当然不放心他了。皇帝若是说着话突然晕倒或是吐血,那她就是谋害皇帝,这样的事情,这段时间已经发生的够多了。为此,她几乎片刻不离皇帝,生怕被别人逮到了什么把柄。
皇帝若是语出惊人,拿他现在的心智去应对那群老奸巨猾的大臣,那她同样是死路一条。董贵妃叹了口气,但若是不让皇帝出去,他们只怕不会善罢甘休,一直守着等着皇帝出来。
横竖都是死,董贵妃一颗心紧紧地纠在一起,只希望皇上出去时话尽量少说,说多错多。她反复地叮嘱了一番皇帝,直到皇帝将她这段话烂熟于心,她仍旧放不下心,站在门前等着消息。
纪楚含和秦王带领着文武百官在门前跪了有半个时辰,嗓子就也喊了半个时辰。然而众人的热情亦是没有丝毫减退,正是紧紧盯着那紧闭的宫门。
意外地,轰隆一声,眼前的大门却忽然打开,众人的视线顿时聚集于此。
只见两个宫人拉开宫门过后,皇帝容光焕发地出现在众人眼前,竟比以往的面容更有精气神。纪楚含和秦王相视一眼,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不解,原来皇上竟然什么事都没有,难道,真的只是他思虑太多。
却见皇帝面色不悦,面对着一片跪在地上的百官神情依旧不为所动,纪楚含站起身,便道:“父皇,儿臣和朝臣们只是想确认父皇的安危,几日都未曾得见父皇,儿臣和朝臣们都十分忧心父皇。”
“朕的身子骨好着呢。”皇帝不耐烦地拂手,“有这些闲工夫来关雎宫,不如去解决那一摞子奏折!还有你们!”皇帝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众百官们说道,“朕的家务事何时轮得到你们来操心!”
大臣们被骂了一通,面色顿时不好看起来,在心中给纪楚含记上了一小笔。秦王见此,亦是站起身,拱手说道:“皇上,国不可一日无君,这朝廷需要皇上,文武百官需要皇上,天下的黎民百姓都需要皇上。贵妃娘娘的龙胎自然有专人照顾,但天下大事,却万万少不得皇上,还请皇上三思,随臣等离开!”
字字铿锵有力,大臣们的热忱顿时被调动起来,众人一并喊道:“请皇上三思!”
皇帝面色更为不耐烦,这个秦王从小到大就知道给他扣高帽,什么大仁大义得属他看得通透,他最厌烦的就是秦王这点,仗着他们二人的亲缘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说教他。皇帝于是沉了脸色,说道:“秦王说什么胡话呢!朕和你不是兄弟,你以后切莫再来管教朕了!”
秦王不由一愣,却听得百官之中有一人朗声说道:“皇上,秦王和皇上为一母同胞,忠言逆耳,秦王的话皇上可要听进去啊!”
这段话却触发了皇帝的怒火,他气愤地吼了一声,“都给朕闭嘴!秦王不是母后所出,他不过是母后的一个养子,这么多年朕没说,是顾忌他的颜面!今时今日你们一个个都胆敢骑到朕头上了,好啊,既然你们都信奉秦王的金口玉言,那朕就偏偏不让你们如愿。传朕口谕,即刻发配秦王到边疆,捍卫我大都的大好河山!”
“父皇!”纪楚含心头一惊,急忙叫住皇帝,皇帝却已转过身去,蓦地哈哈大笑,笑得肆意而张狂,宫门及时掩住,阻挡住了视线。皇帝的笑声却在整个宫中游荡,状若疯癫。
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,今日这一行确实没有白来。秦王竟然和皇上毫无血缘关系,这可是一桩大事,不止如此,皇上只言片语就将秦王发配到了边疆,这未免太不通人情。这日后,恐怕是谁都不敢再向皇帝再下谏言了。
纪楚含先是看了秦王一眼,秦王饱经风霜的一张脸只剩下呆滞,他一时心头愧疚万分,竟然在此时先将秦王拖下水,都是他考虑不周。他回头,想要找出那位说话的大臣,四下张望竟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位,那个大臣的话明显是在挑拨皇帝的怒火,谁料这样轻而易举,秦王就被发配到边疆了。
“王叔——”他才刚开口,就被秦王打断,“不关太子的事,无需介怀。”
纪楚含一时无言,秦王抬头望了望天,长叹了一口气才道:“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。既如此,还是听天由命吧。”
关雎宫的宫门才一关上,皇帝长笑片刻,喉中却涌起一阵血腥,他走进殿内,董贵妃胆战心惊地听着宫人们的叙述,才听了一半,皇帝就已经走进来了。
皇帝嘴角有一抹鲜血,董贵妃见此,便上前神情自若地替他擦拭干净,嫣然一笑,“皇上处理得怎么样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