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风勾起飞雪般的花絮,随手四下里抛撒开来。
天气真的开始冷了。
“不久后,你自然会知道的。”
那个皇城的中秋之夜,她突然出现,一路随行南下(当然了,一路上他迁就她的更多),现在又突然离去,难道真的只是偶遇和巧合吗?
卢渊疑惑着,却也只能默默地眼看着她的身影远去,最后那道随风飘动的白色身影,终于消失在漫天满地随风摇曳的白色芦花之中,不知是人融入了芦花,还是芦花吞没了人。
船缓缓地离开了岸,向下游开去。
那片广阔的芦苇丛也渐渐地远去,逐渐在视线中淡去,消失。
卢渊的眼前却似乎又依次出现了,欧阳皓洁初见芦花时那萧索的表情,还有离去前那抹冷峭而嘲讽的笑容。
还有之前的纯真,狡猾与聪慧,自信与洒脱。到底哪一个欧阳皓洁,才是真正的“他”——或者是她?
她离去时那复杂的目光中到底有什么含意?
直觉告诉他,好像这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似乎并不是豪无因由的出现的!
那种种姿态,是一种无意间的自然呈现,还是有意为之……
卢渊乍然醒来,不觉已是汗流浃背。
曾几何时,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,已是如此之深地牵动了他?
更勿论,她来历不明,而且敌友未分?
自他十八岁开始,便把自己的感情封固,把全部的热情都投入到捕快工作之中。
自那一年起,他便自觉地把所有的女子摒弃在自己可容纳的范围之外。即使已年届二十八岁,他的婚事依然遥遥无期,任母亲愁白了头发,也依然无可奈何。
十年间,他生命中能够和他连在一起的女性名字,似乎也还是只有欧阳梅——当年那个不情不愿得来的十岁的未婚妻。
是为了愧疚吗?是为赎罪吗?
卢渊已经说不清楚。
当年那番翻天覆地近乎疯狂地寻找之后,再也没有发现她的丝毫踪迹。那小小的可爱的生命,似乎一夜间凋零了,她的身体好像也自人间蒸发了,变成了林间的风,天上的云,无法捉摸。
日子慢慢地滑过了十个春秋,小梅儿的面孔早已变得模糊了,可是她的名字,却越来越深地刻入了卢渊的脑海中。过去十年,卢渊虽然从未停止过寻找。可是心底里也开始慢慢地接受那个绝望事实。
最后连他的心,也已被一层又一层冰冷的硬壳所包裹,让人无法触摸,无法接近。
再最后,连他自己也开始觉得,他的心本来就是硬的,是冷的。
可是现在,这层硬壳却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,让一张陌生的面孔映照在了上面,他重新又感到了喜,感到了痛。
是因为初见时的月圆和酒醉?还是因为那一晃神时的错认?是从哪一刻开始,那被折磨已久的封闭了的心,终于裂开了一道裂纹?